他在颤抖，抖得如同深秋的一片叶子。
坚定，平静，从容。
我们休整了五分钟，继续前行。走了大概二十来分钟，我就知道为什么我爸si活不肯喝水了。
他一边笑不可遏扶着肚子，一边拉着我的手，笑得话音都断断续续：“这、这个傻子——哈哈哈，阿醒，我们走吧！赶紧解决了里面的人，去找他们汇合，不然楚白秋憋久了要炸了整个矿山了。”
我爸尿在我身上了。这几乎摧毁了他作为一个成年男x全部的自尊心。
黑暗里前行的三个人都为之一顿。
他自始至终一言不发，黝黑的脖子涨得通红，神态又见得憔悴了几分。
我的眼睛，我爸的腿，这一切的账都该是我自己亲手和祁之晨讨回。
登山绳的负重有限，两个成年男子是极限，必须等楚白秋先落地，我才能攀上去。
我笑得眉眼弯弯，双眼灿若星辰，顾北知笑着笑着，竟然就这么看着我愣了。
那怎么行。我看着他g枯起皮的嘴唇，低声道：“爸，多少喝一点，这里是大西北。”
守在各个矿道的拐弯处，悄无声息的解决了至少十来个人，我听了很久，确定矿洞里再也没有了人声，才像一只壁虎那样，顺着矿道慢慢的游向最后的一个矿洞。
我趁楚白秋低头系扣子的功夫，悄悄在他耳边上说：“先骗楚白秋带我爸走，然后我们回去解决祁之晨。”
顾北知脸se没变，眼睛瞬间就弯了起来，再看向楚白秋的时候就透出得意和狡黠的光，仿佛在嘲笑即将被我诓骗的楚白秋。
一路上出乎意料的顺利，好像祁之晨的人完全被我们隔在了矿山的另一头。我们大概走了一个多小时，最后铆足劲一把推开了矿道门口堵住的木板，眼前豁然开朗、光亮大盛，刺得我们都忍不住闭上了眼睛，缓了好几秒钟才能慢慢睁开。
裴醒枝这辈子不欠人人情。
我爸垂下眼睛的那一瞬间，神se极其忧郁苦闷，完全是我看不懂的范畴。可是他也没跟我解释，只是略略张开了嘴，让我给他灌了两口水，然后就闭紧嘴，怎么都不肯再喝。
我知道他在怀疑，他没有被对我和我爸的双重愧疚冲昏了头的楚白秋那么好骗。
祁之晨看到我的时候，脸上没有多少惊讶的表情。他靠在山壁上，一腿支着，一腿放下，独自呆在暗无天日的矿
我爸抓着我肩膀的手忽而攥得si紧，几乎把我的皮r0u掐破。我们都听到了他风箱一般呼哧呼哧的喘气声，从喉咙里濒si一般往外涌，让人觉得他几乎也要就此si去。
有诺苏陪着我就够了，楚白秋也好，顾北知也好，还是回到他们自己该走的那条路上去吧。
我把地钉打好，活扣系在我爸腰上，然后叫来楚白秋：“你带着我爸，我没力气了。”
我笑了一下，抬头把八字结一把ch0u开。登山绳哗啦顺着灌木丛滑了下去，像一条乱扭的蛇坠往崖底。数秒之后，传来楚白秋愤怒又不得不压低嗓音的咆哮：“——裴醒枝！！！”
我蹲在地上，0了0他紧闭的眼皮，指腹轻轻的擦了擦他那双、我曾喜ai非常、无数次看得入神的碧绿se眼眸。
我身后两个人也停了下来，迟疑着想说什么。
我把我爸放在草地山，从背包里掏出一件g净衣服，用身t挡住顾北知和楚白秋，蹲下身仔仔细细给我爸把腿上擦得gg净净。
我回握着他的手，语声很温柔：“好啊，我们走吧。”
楚白秋点了点头，二话不说就把我爸扛了起来。他现在正处于对我的愧疚情绪顶峰，估计我说什么他都不会反对。
然后在他转头的那一刹那，抬手一手刀敲在他后脖上。这可不是我一年前拿着花瓶那虚弱的一下，用尽全身力气只能砸破他的皮r0u。这是我在擂台生si搏命了半年以后的一手刀，就算是顾北知，毫无防备吃了这一下，也只能一声不吭栽倒在地，被我拖进灌木丛藏起来。
楚白秋带着我爸隐入灌木丛里好一会儿，我手中的绳子被猛地松开又拉了好几下，这是他平安触底的信号。
他还是不了解现在的我。
顾北知抬头看了我一眼，眼神有点异样。
我背上一热，然后就是很明显很浓郁的臊味，水流打sh了我背上的衣料，但我最里面穿的是不x1水的防护衣，那水珠便啪嗒啪嗒顺着衣料落在了地上。
我和顾北知对视着，无声大笑起来。
楚白秋带着我爸下去了，一点都没怀疑。在他心里，我最重视的就是我爸，他觉得我都敢把我爸交给他了，我就绝对舍不得再逃跑。
我顿了一下，但也只顿了那么一下，然后什么也没说。只是把我爸又颠了颠，背得更紧了些，然后继续昂起头往前走。
汗腾格里峰的东侧，灌木郁郁葱葱，底下是一个陡坡。但是不高，用激光测高仪测量了一下，不到百米，借助登高绳可以顺利下滑。